在野星河

风满楼而爱难息

【已完结】虹七/黑蓝《向来情深》

【楔子】

《七侠志》有云:保元五年,农历三月,暮春,以虹猫为首的七剑传人于断崖被魔教少主黑小虎阻截,后御风而去;魔教少主因误入地雷阵,命丧于此,魔教教主黑心虎就此丧子,打击甚重,一病不起。七侠妥善安顿神兽麒麟后归隐山间,就此不问世事。

【梨花香,佳人断肠】

玉蟾宫的梨花开了,像落雪般占据了宫内每一个角落,带着淡淡的花香。许是因为花的颜色过于惨淡,这“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盛景只让宫殿显得更加冷清,像是亿万年寒冰铸成的亭台楼阁,向天地间蔓延着寒意。

如今的江湖并不太平,黑心虎因为丧子之痛一蹶不振,魔教群龙无首分裂成一个个小帮派,本可以一呼百应的七剑传人在那场争斗后销声匿迹了,曾经宣称正义的门派也并没有维护和平的打算,意欲通过一场厮杀决出最后的武林盟主,而这些纷扰都被这梨花香隔绝在了宫门之外。

“宫主,虹猫少侠求见。”紫兔向伫立在窗棂边凝望花开的蓝兔通报。

“我累了,谁都不想见。你去取两坛去年酿的梨花酿给他,然后…打发他走吧。”蓝兔轻声说到。

“可…这已经是他第十三次求见了…宫主这番托词怕是不太妥当。”紫兔脸色有些为难,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提醒一下宫主。

“见了又能怎么样呢?重出江湖?七剑合璧?然后匡扶他所说的正义?魔教不是解散了吗,如今这江湖又太平了几分?曾经有一个人,他曾经问过我: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当初我说他不懂,可后来我才知道,这乱世没有正邪,只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如今我孑然一人,也没力气去分辨这是非黑白了,只愿遵从本心,在这玉蟾宫了此一生。”蓝兔从腰间取下一支洞箫,摩挲着刻在上方的几个小字,语气平静地陈述自己的想法。

紫兔微微摇了摇头,知道她肯定又想起了那位故人,便不再多言,道了一句是便起身退下,才刚走到房门口,就见虹猫手持长虹闯了进来。她立即开口斥问:“虹猫少侠这是欺我玉蟾宫没人了吗?怎么说闯就闯?”

“紫兔,你先下去忙吧。”蓝兔吩咐道。

“是。”紫兔垂眸,领会到宫主有话要说,她立刻离开了房间。

“是我鲁莽了,但此次前来身负要职,抱歉。”虹猫走进房间,一见到想见之人便开口致歉。

“无妨,你这次是为了何事驾临玉蟾宫?”蓝兔神色自若,丝毫不因为虹猫闯宫有一丝波动。

“七剑缺一不可,如今这江湖乱象四起,其余五剑都愿意出世,这次来想听听你的意见。”虹猫紧紧盯着窗边的女子,觉得这一年不见,她着实消瘦了许多。

“我不愿意。”蓝兔给出了最直接的拒绝。

“你…是不是在怪我?怪大奔?可你知道的,自古正邪不两立,当初他不死也会来…”

“怪你什么?又怪大奔什么?不是你埋的地雷,不是你让他这么冲动经不起激,不是你让他心软放过我一次又一次,何况…都过去了。”蓝兔打断了虹猫的话,“只是这正邪,往后莫要提了,我为了你害死了他,他为了他父亲想杀了我们,没什么谁比谁高贵,不是吗?”

“所以你不愿意出世,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无论我们怎么想见你都不相见,都是因为他死了,是吗?”虹猫眼中痛色深重,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想和自己的心上人说个明白。

“我不愿意出世是因为这世道不可分正邪,只不过是谁的借口更高明一点罢了,我不愿去趟这浑水,被人拿来当枪使;不和你一起是因为我对你有义却无情,而一年前,对你,对这天下人的义我都全了;至于不见,只是因为我厌烦像现在这样做一遍遍无谓的拒绝与解释,只想安静过完此生。江湖不是我的江湖,天下亦非我的天下。”蓝兔把目光从窗外转移到了屋内人身上,认真地回答了虹猫的问题。

虹猫从进屋以来视线就没离开过那么蓝色,此刻深觉思念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见到她之前,他有千言万语想对眼前人说,但当自己真的看到她的眼睛,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蓝兔是很美的,他从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可彼时,他们一行人仗剑走天涯,她那双眼睛就像揉碎了星河装进了眼眶,总是透出灵动的光芒,如今不过三百个日夜,她瞳孔中那些细碎的星光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只剩下了绝望。

眼前人是心上人,又不是心上人了,连缭绕的香都不是梅花香了。玉蟾宫经年气温偏低,别的花树不容易活,原本栽种的都是梅花树,不知是遭逢什么变故,此次前来未见一棵梅花,虹猫胸口骤然抽痛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隐约的念头:他赢了黑心虎,却输了她。

他有一个想了很久的问题,久思不解,此刻想问问她:“蓝兔,如果当初,我们没能逃出去,如果是我被炸死,你会这样思念我吗?”这样厚重的思念,燃尽了所有的笑容,哪怕真是到了奈何桥边都会被它牵引回来,这人世间还有一个人在等自己,她若不忘情,我又怎敢离去?

“这世界上啊…没有如果。”蓝兔停顿了下,说道:“你知道黑小虎现在在哪里吗?他在玉蟾宫的冰宫里,黑心虎将他的尸体托人送到了我这,说我应该看看他儿子现今这般下场。我曾托人诊断过,其实那日的地雷并没有留下多少外伤,真正的死因应该是那次你领悟了火舞旋风剑法和他打斗留下的内伤因为爆炸的冲击力加重恶化。是我,换了长虹,骗了他,还害死了他。后来我回想了很多,觉得自己那段时光欠了他很多,也真的没料到我和他之间原来真的要一人身死,才能了结。你不用在我这浪费时间了,我还活着是因为如今若是在忘川边看见他,于心有愧,得让生老病死折磨我个几十载春秋,才能赎罪。”

“可他…已经死了,你就准备一直呆在这玉蟾宫?那若是有朝一日天下需要我们七剑,你当何如?”虹猫脸色微落,似是无法接受曾经正义凛然的冰魄剑主这番萎靡不振的模样。

“如果真有那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你传信而来,我自会前去,但绝不会插手江湖纷争的。”蓝兔不愿再与挚友起争执,断然回绝后就不再看他。

虹猫见她心意已决,再劝下去也是枉然,嘱咐她照顾好自己就匆匆离开了玉蟾宫,下山与五剑商议如何解这困局。

春风拂过大地,卷起一片香雪。蓝兔这几日梦里都是梨花香,还有那片怎么也抓不住的、绣着梨花的衣角。

那些她刻意遗忘的峥嵘岁月随着虹猫的拜访不断在她脑海里重演,她不怨虹猫,不怨大奔,但她怨自己,怨自己总是自以为是,以为那地雷一定伤不了他分毫,以为那天对决造成的内伤早已痊愈,怨自己一口一个虹猫少侠,生死相随伤了他的心,让他失去了理智,非要与七剑同归于尽,那巨大的爆炸声伴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混合着浓重的梨花香,日日夜夜流连在梦境,挥之不去。

她想去看看他,算来,和他,也有十个月没见了。

【轻吻落,魂归玉蟾】

他被送到玉蟾宫时就是断崖边的模样,衣服被爆炸损伤的不成样子,身体倒是没受什么伤,要是没有和虹猫决斗的内伤,想来应该是可以全身而退的。蓝兔遣退了所有的宫女,亲手帮他擦身,换衣服,系披风,枯坐在他身边一天一夜,未进一粒米,也没饮一滴水,柔荑轻抚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眉眼镌刻在自己的骨血里。

她把所有的柔情都锁在了冰宫里,旁人不去提醒,她也不去触碰,带着痛苦和几乎把她淹没的内疚退出那份旖旎的幻境,像黑心虎以为的那样,每分每秒、不露声色地自我折磨,偿还着过往被辜负的深情。

推开上锁的冰宫大门,寂静掺杂着寒气朝她扑面而来,黑小虎躺在里面,仍是睡着了的模样。

“别怪我这么久才来看你,实在是不忍打扰你的清梦,何况你应该也不想听见我的声音。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能这么安静的听我说话。”蓝兔提着一坛梨花酒,坐在黑小虎的旁边,喃喃地诉说近况。

“你父王他,很惦记你,那时没喝到麒麟血,你又离他而去,他的病情更严重了,可能撑不了多久了。他啊,最恨的就是我,他知道杀了我并不是折磨,所以把你送来,让我亲眼看看自己的过失。你那么孝顺他,还是快些醒过来,看看他,陪陪他。”

“我近日来总是梦到你引爆地雷的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梦里总有梨花的香气,可我总看不到你的脸,模模糊糊的背影,还有永远抓不住的衣角,是你还在怪我吗?也是,我冷心冷肺,生生把情深蹉跎成缘浅。一年前,逗逗告诉我,保存好你的身体,喂你吃玉蟾宫的灵药,有可能你会回来,可都十个多月了,你也没醒,是真的不想再见我了吧。”

“可我还是很自私,就是不愿把你送回黑虎崖,即使你不能说话,不能张扬的笑,不能哀伤的哭,我还是想让你陪在我身边,要是我去黄泉以前,你还是没醒过来,紫兔答应我会把我们俩一起放在这里,生生世世,到时候你就不能怪我了,你念了我几年,为我送了命,我念你几十年,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了,好不好?不过那时候你也许都投胎了,下辈子,就别遇见我了,今生情已负,来生莫可追。”

蓝兔揭去了酒坛上的的封,喝了一口。

“这是梨花酒,可惜不是玉蟾宫的梨花酿的,那会儿,宫内不种梨花呢,不过你要是现在醒过来,就可以看到我去年种的梨花树开花了,白色的,像不会融化的雪。我记得你说过,此生最喜欢白梨,你娘亲的名讳,你说她善良、温柔,像我一样。笨蛋,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女子了,我对真心弃如敝屣,对你说了许许多多的谎话,利用了你一次又一次,还害死了你,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真是个傻子。”

一滴眼泪从她脸颊滑落砸在了冰面上,迅速融入了冰中,化作宫殿的一部分,她眨了眨眼睛,抬起头,不让泪水继续落下来,惊扰他休息。

酒香在封闭的空间里格外浓郁,蓝兔竭力忍住泪水的动作让她忽视了一个细节,紧闭双眼的男人睫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黑小虎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声音也没有味道,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能茫然的存在着,睁开眼就是修炼,幸而内力还沉在丹田。刚有了意识的那会儿体内真气凌乱,可有一股寒凉的功力缓缓地疏导他四散的真气,这儿的环境倒是很适合练武,他的天魔乱舞精进了不少。累了就闭上眼,梦里是成片的蓝色,和一个窈窕的背影,有一个名字几乎已经到了舌尖却无法吐露,他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想法,只想沉迷于那个梦境,期待着那个背影的主人。

这里没有时间,他不知道已经在此待了多久,可他听到了有人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掺杂了浓厚的哀伤,记忆随着声音不断涌入他的脑子,父王的病,麒麟的血,七剑合璧,地雷阵,还有…蓝兔。

他很想睁开眼,告诉她,不要难过,他不怪她;他也很想问问他到底爱得是她的虹猫少侠,还是自己;他想说梨花酒真的好香,玉蟾宫怎么改种梨花了;他更想抱住她,承诺来生仍会追寻她,生生世世都会纠缠她…可他发不出声音,也看不见她,这才意识到,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个精神体,怎么办?怎么才能快点醒过来?

蓝兔不知道黑小虎的此刻的所思所想,她只是在离开的时候,轻轻吻了他一下,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如海浪轻撞在礁石,碎成白色的幻影。要不是少女离开时那微微泛红的脸颊,几乎让人怀疑只是一场绮丽的梦境。

“我下回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她略微整理了一下心情,转身离开了冰宫。

“怦,怦,怦”黑小虎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喉咙口了,唇上那种带着温度的触感,揉碎了那一世界的白色,他陷入了一片黑暗,像是平常闭着眼假寐的样子,他甚至能闻到蓝兔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离那个真实的世界,有她的世界,只差睁开眼的距离了,可眼皮好重,无法控制的沉重。

【尝七苦,一往情深】

黑小虎醒来的时候,清晰地从头顶的冰面上看见自己的模样。他晃了晃脑袋,坐起身来,周身运了一遍内力,才确定了内伤已经痊愈。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却发现这个宫殿是从外面锁住的,不得已只得轰出一个够他一个人进出的口子,出了门才发现自己坏事了。

这楼阁布局他十分眼熟,联系受伤时蓝兔说过的话,这里应该就是玉蟾宫,回头看了看刚刚被自己轰碎的大门,不禁眉头抽了一下,蓝兔得跟自己生气了吧?天不怕地不怕的黑小虎那颗因为被吻而处在云端的心一下子又掉进了胸腔里,带出一份钝痛,牵拖着他的记忆,让他想起蓝兔曾经说过:愿意和虹猫少侠,生死在一起。

那冰宫里唇上的触感是指腹滑过,还是他幻想中的吻?他不敢确定,这份感情从来都让他患得患失,他爱得真切,也被伤得彻底,他差点为了那份感情送了命,失去了理智,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要与那个魂牵梦绕的女子一同赴死。

他不怪蓝兔,如果那次受伤要了他的命,而蓝兔还活着,那他希望她不要内疚,不要难过,可如今不知缘何捡回了自己的性命,他又陷入了煎熬。佛曰人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他为情而死,因爱而生,怨憎未绝,求佳人不得,醒来便是痛苦,即便还得为情之一字丢了性命,也是不会放开她的。

黑小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心念在转瞬之间百转千回,觉得为今之计,是先回黑虎崖看看父王,让他放心,怎么得到蓝兔,须得慢慢筹谋,孝与情,如何两全,他得仔细想想。

他施展轻功,向山下驿站疾驰而去。

“宫主!冰宫的大门被人轰碎了,那魔教少主的尸体不见了!”紫兔一得到婢女的禀报就赶忙通知自家宫主,没人比她更了解那个人对于宫主的重要性了。

“啪!”手中的茶盏应声掉落在地,一向沉稳的蓝兔变了神色,脑中闪过许多猜测,脚下生风,前去冰宫查看线索。

只消一眼,她就看出没什么劫匪,门是从里面轰碎的,一种无可名状的喜悦渗透在她的每一个细胞,逗逗说的是真的,上任宫主传下来的玉蟾圣药真的可以化枯骨为红颜,起死回生!

既然不是被人劫走,那苏醒之人毅然离开是因为还在怪她吧,一双美眸刚染上喜悦又披上了一层受伤,笑自己痴心妄想,还奢望那人对她抱着往昔的情意。不过她知道此刻没什么时间多愁善感了,她得通知七剑传人,黑小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重振魔教,报复七剑。

“黑小虎服灵药起死回生,应是回了黑虎崖,必整顿魔教,卷土重来。四月初七,西海峰林会面。”蓝兔招来自己的灵鸟,让它们把消息送去,随即回房取出冰魄向西海峰林赶去。

玉蟾宫距离西海峰林有一段距离,约摸一天的脚程。蓝兔这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合眼,黑小虎能醒过来是天大的喜事,可他们这二人下次相遇必是兵戎相见,她既想看看他身体和功力恢复得如何,又实在不想与他生死相搏,可他会放过七剑吗?揣着满心的忧虑,她总算在初七那日抵达了西海峰林。

农历四月已经是夏天了,外界烈日炎炎,终日无风,偏这片西海峰林奇峰怪石绵延嶙峋,云雾久缠不去,倒成了难得的避暑胜地。蓝兔自去年十里画廊一别再未离开过玉蟾宫,觉得这峰林别有一番风致,走走看看晌午才到了虹猫的住处,叩开竹门才发现六剑都已聚集于此。

“蓝兔,你这一年过得好吗?信上所言都是真的?”紫云剑主莎丽与冰魄剑主一向交好,这一年未见,想念得很,第一个上前问候。

“我很好,我让灵鸟捎的信是真的,去年七剑分别后我回了玉蟾宫,没过多久就收到了黑心虎送来的棺木,打开一看是黑小虎,想来那日大奔的激将法起了作用,地雷阵真的要了他的命。我…想到他曾经救过我许多次性命,便请来逗逗为其诊脉,想看看这天下间还可否有救他一命的方法,逗逗说要护住他的躯体,喂上传说中玉蟾宫的圣药也许有的一救,偏巧玉蟾宫高处不胜寒,恰有一座冰宫可保人尸体死而不腐,而那圣药也是上任宫主传下来希冀可在危急时刻帮七剑一把的,我想这天下大定,就把这药给黑小虎用了,等了几日看他毫无气色,想着这药方也许是江湖传闻,也没敢多抱希望,没曾想如今阴差阳错倒真给他从黄泉捞了上来。”蓝兔见着莎丽也是感慨万千,抱了抱她就将实情全盘托出。

逗逗虽是神医,可医者也只能救人,哪能有从阎王爷手上抢人的能耐,这方子还真只是传闻,只是当时见到蓝兔万念俱灰,心中了然,想给她留个念想罢了,所以也没和其余五剑交代这境遇,只是说了黑小虎丧生雷阵。谁知她还真能找到让尸体不朽的方法,也真舍得将那难得的灵药赠给那人,如今反倒给七剑带来了麻烦,这医者仁心和正邪两立的想法让逗逗表情有点怪异,不知该如何自处。

因缘际会的事最难说清,连这丧命回魂的因果都能落在黑小虎头上必是因为他命不该绝了,何况蓝兔这一年来因这事与他们有了嫌隙,此番看来倒有和好的可能。大奔、跳跳等人自是不会责怪逗逗与蓝兔的。只是虹猫想起黑小虎应是不会罢休,武林必将血雨腥风,有些担忧,但转念一想这一年来,武林没了黑小虎也不见和平,自己这担忧看起来倒像是庸人自扰,也就释然了,几人纷纷开口宽慰逗逗和蓝兔,表示可以理解二人的行为。

蓝兔这次召集七剑于西海峰林相聚实则是担心黑小虎率魔教逐个攻破,如今也不知他到底准备如何布局,能做的也就只有苦练七剑合璧。剩下的也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了。

没想到半月之后传来的却是一个对他们而言算是喜事的消息:黑心虎病逝于黑虎崖,这叱咤半生的人物终了仍没有喝到麒麟血,但等到了独子的复生,没落得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也是这命运给他的善缘了。

随后一盘散沙的魔教被少主黑小虎一一收复,甚至并吞了善使暗器的昆仑派,他的雷霆手段令武林各门派闻风丧胆,不知下一个沦为鹰犬的会是谁。

【世辗转,互不辜负】

西海峰林今夜的月色很美,平日里缭绕的云雾四散开去,月朗则星稀,抬头仰望夜空,不免让人觉得有点孤寂,月光向来清冷,洒在这大地上只是添了几分凉意。蓝兔一个人倚在长廊的石柱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虹猫见蓝兔听闻消息后连晚饭都没吃就出来了有点担心,跟出来却看见她倚坐在石凳之上出神,不禁开口劝解。

“那日我去玉蟾找你出世,你说曾为了我害死了他,觉得于心有愧,所以那会儿你愁眉不展。可你如今救回了他的命,还了那份愧疚,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我…”蓝兔不知如何开口。

“父亲曾经告诉过我,若是两情相悦,即使赌上一切,都要给自己求一份天长地久,你知我素来倾心于你,然流水有情落花无意,情之一字最难强求,那我只求你能认清本心,不要退缩。”虹猫对她笑了笑,希望她可以直面自己的情感,开心一些。

“我明白的,你不必为我担心。”蓝兔其实并不是看不清自己的心,她就是因为看得太清了所以才难以取舍,世间事难辨正邪,黑小虎虽不像黑心虎一般暴虐无道,恶疾缠身,需吸血续命,但黑心虎是因为得不到麒麟血和难以承受丧子之痛而死,七侠到底是害死他爹的凶手,他必然是要和七侠有个了断的。自己作为冰魄剑主必然不会放任他伤害朋友,何况他早对自己断了情根,到时激战起来肯定也会对自己下杀手,死到无妨,只希望自己如若丧命,他能看在玉蟾还了他一命的份上,免了这场两败俱伤,可自己这点盘算,是决计不能让虹猫知道徒增他担心的,只得应了他的话。

魔教总舵内厅里的黑小虎手中的酒杯被捏成了齑粉散落在深色的地毯上,匍匐跪在堂下的探子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生怕盛怒之下的教主会伤及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了退下的指示,赶忙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没想到蓝兔的反应这么快,一看到自己从玉蟾离开,就通知了七侠前往西海峰林,让自己失去了逐个击破的先机。

“该说你是太聪明,还是太了解我呢?”

自从黑小虎从玉蟾宫回来,一直能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梨花香,他快要被思念逼疯了,合上眼就能看见身着蓝色劲装的女子的背影,他本想让父王安心后就前往玉蟾的,即便是问不出个真心也能看看她,偏偏父王一日比一日病重,药石罔效,不日竟撒手人寰了,临终叮嘱他要振兴魔教,遗愿让他脱不开身,等忙完教内事务后再去打探七剑的消息,竟然已经在西海峰林了。

据父王所说,当初送他去玉蟾是为了让蓝兔内疚自责,痛苦不堪,这阴差阳错复活的缘由实在是难解,他猜和他昏迷时体内那个疏导真气的寒凉功力有关,只是不知道那股功力从何而来,也许是天不亡他,要给他个机会,亲手从七剑身上讨回公道。

“明日你跟我一同前往西海峰林。”黑小虎召来护法,吩咐道。

“是”右护法暝雾接下号令。

黑小虎苏醒后内力较之从前只增不减,在强者为尊的魔教教众面前自是很有威慑力,故振兴魔教进行得如此顺利。他又不似父亲那般喜怒无常,极具用人之才,收编昆仑派后就选了一男一女名为深云、暝雾作为左右护法,下设七个堂口,另立分堂主,把这魔教经营得有声有色,雄踞在黑虎崖一带,一呼百应。

黑小虎让暝雾跟随自己一同前往西海峰林,深云则镇守黑虎崖管理各堂口。练武之人脚程快,不过只是半日就抵达了西海峰林。

他没打算隐瞒行踪,既然已不可能逐个击破,七侠必然不会傻傻地坐以待毙,未免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也为了消除双方对于阴谋的戒心,黑小虎选了个视野开阔的平地与故人见面。

七侠自然知道来者不善,但兵临城下,不战也得战,不如大方前去看看这魔教新教主耍的什么花招,反正这西海峰林的地形他们了若指掌,若是场面对自己不利,退回这住所也不成问题。

是日,七侠如约而至,却只见到了一男一女两人。这两人皆身着暗色锦衣,只是男子锦衣外另有红色披风,长发被云青鎏金冠挽起,正是“死”了一年的黑小虎;而那女子皮肤白皙,五官标致,长发用玄色丝带束起,倒让人猜不出身份,只是这比肩而立的模样确有几分登对。

虹猫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蓝兔,没有半分失态,少女神色自若,只是没有血色的两片薄唇多少泄露了她的心事。他什么都没说,转而看向黑小虎,随意寒暄起来:“好久不见,看你如此意气风发,可见上次那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黑小虎见着那日日徘徊于自己梦境的女子比一年前清瘦了许多,神色有些憔悴,却完全没有影响她出尘的气质,反倒增添了一分娇弱,那等的天姿绝色,才担得上武林第一美人的美誉。此刻她站在虹猫边上,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冷冷地看着虹猫,开口回答:“阎王说我命不该绝,多给了我一些时日来和各位叙叙旧。”

“哦?魔教教主和我等七剑传人之间也有旧好叙吗?”虹猫朗声应道。

“哈哈哈哈哈我与你们之间虽无旧好叙,但有仇未报,我素来不喜拐弯抹角,一趟生死也厌烦了阴谋诡计,我知我父王和你们父母宗族素有血海深仇,但为人子者没有不报仇的说法,如今我与你们之间总得有个了结,不若我和七剑之首来场对决,打到一人丧命即止。若是我死了,你等在世上再无仇家,若是你虹猫死了,一命换一命,也算我给我父王报了仇,绝不再为难各位,如何?”

黑小虎知道七剑传人的家人的遭遇或多或少与自己父亲有关,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魔教已经有深云照应,就算这次真的要了自己的命也不至于群龙无首,况且他自重生以来内力远超往昔,虹猫在他手上定是讨不了好的。就算蓝兔因此恨他,他也要杀了虹猫,他绝不能看着她和虹猫在他看不到的世间一隅死生契阔,等事情都结束了,他要还活着,他想知道,当初她是不是吻了他,还有听清那些断断续续的话,他有一生的时间等她的原谅。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虹猫话音刚落就凌空跃起,手持长虹舞出一道凌厉剑光,直指敌人面门。

剑气吹动了黑小虎额前的发,须臾之间就要往眉心刺来,他却伸出双指捏住那神兵利器间断,轻轻一晃倒让那持剑之人向后退了几步,两人实力的差距在这一招一式间就有了分晓。

达达等人知道情况不妙,自是不愿让虹猫送死,都已拔出佩剑想群起攻之,蓝兔却拿着冰魄不准他们加入战局,黑小虎身边那女子看着他们的动作,脸上露出一分嘲讽:这就是名门正道?不过如此。

“蓝兔,你拦着我们做甚?虹猫如今处于劣势,放任他们二人厮杀会害死他的!”大奔急火攻心,大声询问。

“大奔,要是真的喜欢莎丽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你们缘分生得这般好,没什么所谓的正邪不两立,别再消磨无端的岁月了。达达,你孩子出生的时候我没去实在是对不住了。逗逗,如果早知道他来得这么急,昨晚应该给你做鸡腿的。莎丽,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江湖真的很没有意思。跳跳,你大仇得报,别再折磨自己了。”蓝兔没有回答大奔的话,黑小虎和虹猫在半空中打得不可开交,眼见虹猫手腕翻转,舞出剑招长虹贯日,蓝兔朝那女子的方向挥出一道冰寒的剑气,她毫无准备只得闪避,然后自己脚踩轻风,运起内力挡在了那锦衣男子面前,生生受了那毁天灭地的一剑。

仍疑惑蓝兔话中含义的跳跳等人此时才知道她要做什么,慌忙伸手去抓却只余两手轻风,只得眼看着那道光芒万丈的红色贯穿了那抹蓝色,那人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儿极速掉下地面。

虹猫被这变故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他只看到了那柄长剑刺穿了蓝兔的胸口,钴蓝色的上衣很快洇出一片暗红色,那把比他生命还重要的长虹剑此刻却灼热的让他不想触碰,他慌忙去接住掉落的人,却被一股强大的内力推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黑小虎慌忙抱着胸口还插着长虹剑的蓝兔落在地上,他的手颤抖地几乎抱不住她,踉踉跄跄地冲到逗逗面前让他看看怀里的人怎么样了,暝雾快要走到他身边时被他一掌掀翻在地,他双目通红地对她大声吼道:“我怎么告诉你的?!废物!”

倒在地上的暝雾嘴角渗出一行血迹,她苦笑了一下,她终究辜负了他的信任,没有看住玉蟾宫宫主。黑小虎出发之前就知道以蓝兔的性格一定不会让自己伤害虹猫的,这次特意叫了她跟随就是防止蓝兔为了虹猫被误伤,谁知蓝兔那招剑气放得实在出乎意料,也没有选择挡在虹猫的身前…

逗逗眉头皱得都快打成一个结,施诊封住了蓝兔的几个穴道,止住血不断流失,这荒郊野外药材不齐,也不方便救治,只能让黑小虎抱着蓝兔先去七剑的住处。他又掏出一颗丹药让虹猫服下缓解内伤,却被拒绝了,虹猫摆摆手,眼睛死死地盯着黑小虎怀里的人。跳跳叹了口去,伸手去扶他,一行人快速赶到这几日的住处。

黑小虎将怀中的人珍重地放在床榻上,屋里熟悉的熏香令一直昏迷的蓝兔睁开了眼,她看到身边人担心的模样,却是笑了:“小虎…终于能把欠你的还给你了…”

黑小虎见过蓝兔生气的样子,见过她愧疚的样子,见过她两难的样子,却没见过她这样的笑,几乎让这天光都失了颜色,却又像昙花只开一瞬,就好像回光返照般地绽放,将所有未来的时光都浓缩在那一抹笑意里,然后陷入沉睡,甚至再也不会醒。

“蓝兔,你不要闭上眼睛,神医会救你的,你还欠我好几次救命之恩,你不可以死,我母后走了,父王也走了,我只剩下你了。”黑小虎紧紧抓着蓝兔的手,喃喃自语。

逗逗让虹猫上前拔剑,他与长虹最熟悉,也许神器有灵,在主人手上能避开蓝兔的心脉,桌上的冰魄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痛苦,发出嘶嘶悲鸣。

长虹拔出,血顺着剑上的凹槽向下滴落,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剑光竟比平日暗淡了不少。

【心结解,破镜重圆】

蓝兔额上因为疼痛已经沁出一片细密的汗珠,黑小虎和虹猫都露出了心疼的神色。逗逗查看了伤势,万幸那记长虹贯日虽是威力强大,却离她的心脏还有一寸的距离,只是伤了元气,须得静养一段时日了。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还好她没事。

黑小虎听逗逗说蓝兔没事之后就想把她带回黑虎崖,可惜逗逗说黑虎崖山势过高,对复原没什么好处,他不能拿蓝兔冒险,只得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莎丽想要帮她换药都被他拒绝了,有关蓝兔的一切,他一点也不嫌麻烦,全是亲力亲为。

昏迷了三天,蓝兔总算是醒了,太久没喝水让她口渴得很,她想下床倒杯水,却惊醒了身旁打盹的黑小虎。

见她醒了过来,那个即使父王离他而去都没落泪的男子眼眶红了,他紧紧地抱住了她,蓝兔犹豫了一下想回抱住他,没想到牵动了胸口的伤,她倒吸一口冷气,也提醒了黑小虎怀里的人还受着伤,他连忙放开她,竖起枕头让她靠着,问她想要什么?

床上的女子脸色微红,哑着嗓子说想喝水,黑小虎忙不迭跑到桌子旁边倒了杯水,掌心试了试水温合适,才递给了她。

蓝兔低头小口啜饮杯中的水,突然想到了什么,复又抬头问眼前人:“虹猫呢?你们后来打下去了吗?他没事吧?”

眼前人脸上划过一丝怒意,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受伤,可他不想让她受了伤还担心,回答说虹猫没事,让她放心。他突然觉得屋内的空气该死的沉闷,想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去黑虎崖,可看着蓝兔苍白的脸色又不忍心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突然他的衣角被扯了一下,就看到那女孩脸上透着一丝委屈,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瞬间没了理智,他拿起女孩手上的茶水杯,含了一口就寻着女孩的唇渡了过去,那个吻温柔漫长,他的舌尖撬开了她的贝齿,吮吸着柔软口腔内的每一寸空气。她的乖巧令他受用极了,若不是担心她喘不过气,他真想和她溺死在吻里。

“咳,咳”她不知是害羞还是有一些窒息,咳嗽起来,黑小虎坐在床边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直到她慢慢平复下来。

“小虎…我不喜欢虹猫,对我而言,他就像一个哥哥,当初和你说过的那些话,只是顾忌黑心…你父王和七剑的关系,想让你放下那点执念罢了,后来我才知道…要是这么容易放下,就不叫执念了。”黑小虎摸了摸蓝兔的头发,又给她倒了杯水,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蓝儿,那时候我在玉蟾宫昏迷,感觉你在说话,虽不是很清楚,但也听到了几句。我想告诉你,你从来没有欠过我,我喜欢你,是我的劫,是我的缘,为你受伤或是死那都是我的事,你永远不要为此内疚,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还好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死在那地雷阵,若是真的让你送了命,我死千次百次都不够。是我欠你的,神医说是你用圣药救了我的命,又为我挡了剑,所以你不能有事,我还没还完欠你的,黑小虎从不欠人。”

“我喜欢你,也是我的缘,我的劫,你别说这些欠不欠的了。小虎,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她握住了他的手,脸上有些不安。

“嗯?”

“你父王的仇…”温热的指腹覆在了她的唇上,堵住了她还没说完的话。

“不报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只剩下你了。”他像抱着一个孩子一样把她箍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肩窝,差一点,他就失去她了。她一直都是那个聪明的冰魄剑主,会牺牲自己来把伤害降到最低,好不容易得来的两情相悦,难道还要把她逼死吗?

另一厢的虹猫这几日一直很自责,他知道蓝兔看似为黑小虎挡剑,其实是为了救自己。她从一开始就是打算用死亡洗清盘桓在他们与魔教之间的仇恨的,冰魄剑主的死亡。他想,应该让她离开他们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不止是她,七剑传人们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本就是闲云野鹤惯的人,不应该被束缚。七侠是维护和平的,不是做别人手中剑的。

转眼就是半个月,习武之人的身体对这刀伤剑伤十分熟悉,蓝兔胸口那道伤口已经愈合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补身体了,这黑虎崖什么珍贵药材都有,又有专人伺候,黑小虎想着还是得把她接回去,这蓝兔天天看到虹猫,时常聊聊天说说笑话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

“你的剑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我们就启程回黑虎崖吧。”这天晚上,黑小虎抱着蓝兔去庭院赏月的时候提了提这事。

“我不和你回黑虎崖,要回去我也是回玉蟾宫。”蓝兔挣扎着想从那人的怀里出来,竟难得的有一点生气。

“玉蟾宫太冷了,对你补元气没好处,而且你离开我身边,我不放心。”黑小虎随着她小手扑腾,就是不放开她。

“我从小生活在玉蟾宫,冷不到哪里去,紫兔会照顾好我的。”她使劲挣开他环住她的手,回了自己房间,锁上了门。

黑小虎有点莫名,他觉得蓝兔好像生气了,可又不知道原因,无奈之际倒是碰上了出来对月独酌的青光剑主跳跳。

“看少主这心情似乎不太妙啊。”跳跳习惯了这个称呼,还是“少主、少主”的叫他。

“哼,关你何事?”黑小虎不想把蓝兔生气这事告诉跳跳,免得他私下通知了虹猫,让那厮有可趁之机。

“少主不想说就算啦,反正左右不过蓝兔的事能让你这么挂心。”跳跳调侃了几句,就准备倒酒。

“她从我捡回一条命以来鲜少对我生气,不知为何这次我想带她回黑虎崖都让她不乐意了。”黑小虎想想也就是跳跳说得这么回事,还不如告诉他让他分析分析,许是自己灯下黑说错了哪句话,惹恼了她。

“哈哈哈,少主,你可真是不经世事,也难怪惹急了蓝兔。这无名无分的,你让她跟你去那黑虎崖,难道你是想让堂堂玉蟾宫主、冰魄剑主给你做小妾?”

黑小虎脸上顿显懊恼之色,他怎么忘了这茬儿,也不再和跳跳扯皮,立刻跑去敲心爱姑娘的门。

“蓝儿,你开开门,我有话要对你说。”

“吱呀”门从里面打开,门内的姑娘眼眶微红,应是刚刚哭过,他心疼极了,对自己的蠢钝懊悔不已,冲进屋内抱住了她。

“蓝儿,是我考虑不周,我从没有看轻你,你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我会用我的一生保护你,把这天下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嫁给我,好吗?”

蓝兔比黑小虎矮一个头,此刻被他拥住,正好抵在他的胸口,他感觉到胸前的布料被水打湿了,他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蓝兔的答案。

“好”半晌,那姑娘回应道,声音像是直接贯穿了皮肉到达心脏,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姑娘,终于要嫁给他了。

他抱着她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又想到她如今需要静养,拦腰抱起她安放在床上,浅浅地吻在她眉心,向她告别:“我明天就回黑虎崖置办婚礼,你就让七剑随着你回玉蟾宫,我七日之后去接你,那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好。”蓝兔有些害羞,眼睛闭着不敢看黑小虎,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油灯下打出一道扇形的阴影,直到听到那人合上房门的声音才睁开眼。她心里既是期待又是迷茫,自己就这样嫁出去了?他会是自己的良人么?一定会是的,她又暗暗回答了自己。

第二天天还没亮,黑小虎就去敲了虹猫的门,既是知晓了蓝兔的心意,这长虹剑主也顺眼起来。虹猫武艺高强,只有把蓝兔托付给他照看护送才能让黑小虎放心。

“你这么早来做甚?”虹猫习惯早起练剑,已经醒了,看到来人,不免有点惊讶。

“昨晚蓝兔答应嫁给我了,我今天回黑虎崖,你代我照顾好她,把她安全送到玉蟾宫,别人我不放心。”黑小虎直说来意。

“好,你放心,我一定护她周全。”虹猫自然义不容辞,她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他就为她开心。

“那就拜托你了,我先回教里打点。”黑小虎转身就想离开。

“你,要善待她,否则,即使相隔天涯,拼上性命我也会带走她。”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黑小虎脚步稍稍停顿,但很快就继续往屋外走。

“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的。”虹猫再看屋外,已是人去檐空,徒留清风。

【红烛曳,举案齐眉】

“魔教教主广发请柬宴请四方宾客,说是要迎娶被誉为武林第一美人的玉蟾宫主,冰魄剑主蓝兔,这事是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你没见那黑虎崖已经张灯结彩布置起来了吗?”

“可这上任教主不是他父亲吗,素来和七剑有仇怨啊。”

“许是那宫主美得勾人心魄,这魔教教主只要美人不要江山呢。”

江湖是一个流言发酵的地方,这恩怨往事在他们嘴里成了茶余饭后的话柄,只是这故事中人只看得见彼此,正在准备那十里红妆,求娶那美艳新娘。

黑小虎骑在马上,身着红色的新服,看着美如仙境的玉蟾宫挂着红绸,贴着喜字,那披着盖头的女子脱下了惯常的蓝色裙装换上嫁衣,长长的裙摆被身后的宫女捧在手上,鲜红的嫁衣绣着金色的凤凰,既艳丽又正式。女子窈窕的身段被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印在马上新郎的眼睛里,竟另他呼吸一滞。身边的白衣少侠踏着沉稳的步伐,小心地扶着新娘往自己走来,那向来清高的七剑传人们跟在新娘的身后,紫云剑主一脸不舍,红了眼眶。

“你要善待她,不然我们七剑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莎丽终是忍不住了,对着黑小虎说道。

“会的,你们放心。”黑小虎为这份友情动容,他很开心自己心上的女子有那样一群可以为她抛弃生命的朋友。

“我把她交给你了。”虹猫把女孩的手交给他,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提醒他肩上的责任,他看了一眼虹猫,带着坚定,表示自己绝不会伤害这个女孩。

他牵过新娘的手,这一幕已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身旁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孩,过了今天,她的名字将刻在自家的族谱之上,成为他仅有的亲人。他将她抱上马驹,从背后圈着她。虽说备了轿子,但他已经一刻都不想离开她了。怀中人散发着缕缕梨花香,令他意乱神迷。

随从们忙着送上聘礼,那敲锣打鼓的小厮跟在他们身后,一直从玉蟾吹打到黑虎崖。魔教总舵被他改成了婚礼的大厅,宾客早已等在了里面,预备见见这难得一见的奇景,武林正邪的代表结为夫妇。

也许他们中间有人想看笑话,有人只是想日后能讥讽几句,可真看到了这对新人,却都无话可说了。这世上不会再有那么契合的夫妻了,站在一起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那种印刻在灵魂里的默契终于让人明白哪有什么正邪之分,不过一场深情罢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蓝兔身体还未完全康复,酒是不能碰的,黑小虎为她挡去了所有的敬酒,到了晚上已经不知道多少美酒下肚,多少有了几分醉意。

推开那新房的木门,龙凤花烛摇曳地闪动着烛光,烛旁放置着码得整整齐齐的红枣,桂圆,花生,莲子,上面还贴着鲜红的喜字。桌上放置着酒壶酒杯,还有一杆秤。他拿起秤杆挑去新娘的盖头,那沉鱼落雁的容貌竟让他一时忘了言语。蓝兔今日顶着凤冠,平时不施粉黛的脸上细细描了眉,抹了胭脂,额间是梨花状的花钿,肤白胜雪,在红色衣装的映称下,美中揉了媚,像是天上的仙女。

她见眼前人没有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嘴角勾出一抹笑,走到桌边,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对着黑小虎说道:“夫君,能饮一杯无?”

他此刻方才如梦初醒,快步走到她身边,双臂交缠,共饮合卺酒。揽住那梦里出现过不知多少次的盈盈细腰,将她放置在床上。

她雪白的脖颈在龙凤被的印衬下快要灼伤他的眼睛,瞳色一黯,情不自禁的上前吮吸,印下一朵朵梅花,为她脱下嫁衣,才发现她腰间别着一支洞萧,上好的玉打磨而成,冰凉的触感,刻着一个“虎”字,是他曾经用来控制招魂引的,没想到是她拾了去。人间事几番辗转,如今又一次回到他的掌心。大手一挥,帷幔落下,花烛燃尽,屋外觥筹交错,屋内一室旖旎。

向来情深,何惧缘浅?

【后记】

    《七侠志》有云:保元六年,农历六月,暮夏,冰魄剑主下嫁于离奇重生的前魔教少主、时任魔教教主的黑小虎,成教主夫人,该教派自此一改往日嗜血形象,终洗去污名,被称为明教。保元七年,农历九月,暮秋,冰魄剑主诞下一子,名为黑柏。冰魄夫妇琴瑟和鸣,恩爱一生,羡煞旁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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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一万四千多个字,写了一个礼拜。是第一篇黑蓝文,纠结了很久还是给了一个圆满的节奏。我从不怀疑黑蓝之间的爱情,只可惜立场的不同注定难善终,在这篇文里我还是想让他放下仇恨,把握机遇去爱,大家图个开心,我们下篇文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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